此刻,深陷困局的寶騰汽車(Proton Holdings Bhd)正在經歷一場頗為痛苦的煎熬——兩個極富誘惑力的選項同時擺在這家馬來西亞汽車制造商的面前,而無論做出何種選擇,都將對其命運產生不可逆的影響。 法國汽車制造商PSA集團周二(2月21日)通過其新聞發言人確認已提交標書,以期與寶騰汽車締結戰略合作伙伴關系。 “我們已向寶騰方面發出要約,目前相關磋商正有序展開。”這名發言人表示,“未來幾周內,我們將等待寶騰方面的回復。” 該發言人稱,公司與寶騰方面的談判已長達數月,但他未就投資金額等競標細節進一步透露信息。 作為馬來西亞規模最大的汽車制造商,寶騰汽車此前正面臨連年虧損的困境。2015年,馬來西亞政府向其批準了12.5 億林吉特(約合 2.84 億美元)的軟貸款,但有一個附加條件:找到一個海外合作伙伴,以實施業務重整計劃。正是這一條件激發了諸多海外汽車制造商的興趣。 目前,與PSA集團抱有相同意愿的,還有中國汽車制造商、沃爾沃汽車母公司浙江吉利控股集團。兩名知情人士近日透露,中國汽車企業浙江吉利控股集團預計最早將于本周發出投標,尋求收購寶騰汽車至少51%的股份。此前,吉利控股集團與寶騰汽車的母公司——馬來西亞綜合企業DRB-Hicom Bhd進行了相關討論。 針對此次并購,吉利方面拿出了十足的誠意。據消息人士透露,吉利愿意拿出博瑞、博越兩款車的技術作為出資,與寶騰分享這些與沃爾沃的研發成果。 除上述兩家企業外,此前的潛在競購者中還包括日本的鈴木汽車和法國的雷諾汽車。但截至上周競標申請關閉時,僅有吉利和PSA集團提交了標書。 盡管吉利和PSA伸來的橄欖枝對寶騰汽車來說都有回天續命之能,但橫亙在這組選項之前的,仍有一道必須先行得到解答的選擇題:賣或者不賣——在企業內部乃至馬來西亞國內,關于向海外企業出售寶騰汽車股權的爭論已進入白熱化狀態。 一名接近相關討論的消息人士透露,截至當地時間2月22日下午4時,寶騰汽車管理層已連續多日高頻度召開會議,討論競標者提交的方案。“會議室里爭論異常激烈,聲音連樓梯口都能聽到。”他說。 而就在兩個小時前,類似的爭論在更大的空間內爆發。 繼一天前寶騰前董事長、寶騰之父、馬來西亞前總理馬哈蒂爾稱“寶騰不應該出售控股權給外國公司”之后,22日許多當地媒體開始質疑馬哈蒂爾的言論:“馬哈蒂爾執掌寶騰32年,并沒有真的幫助寶騰走向成功,相反每況愈下,靠借錢過日子,馬哈蒂爾時代的寶騰是個徹底的失敗”、“出售給外國公司就是給寶騰一個更好的復活的機會”……1990年代初,馬哈蒂爾宣布進軍美國市場的錯誤策略成了令寶騰遭受了巨大的經濟損失,財務狀況陷入危機,其產品也從供不應求的搶手貨轉而成為“低品質”的代名詞。 在更早些時候,馬來西亞國際貿易和工業部副部長拿督斯里黃家泉(Datuk Seri Ong Ka Chuan)曾嘗試用一種模棱兩可的態度將此類矛盾化解在傳言狀態。 “(馬來西亞)政府不會出讓國家所有權。我們只是在尋找一個有助寶騰獲得更有效發展的機遇,以達到與全球汽車行業中其他大品牌同等的高度。”他周一曾出面否認關于寶騰將向海外合作伙伴出售51%股權的傳聞,并表示“最終決定尚未形成”。 但他隨即補充稱,海外戰略合作伙伴將對提高該國汽車制造商的能力有所裨益,繼而令后者更具競爭力。“寶騰可以隨意選擇能賦予其最大潛力的海外戰略合作伙伴,無論他們來自中國、美國、日本還是歐洲。”黃家泉說。 當被問及馬來西亞政府對此事的態度時,黃家泉表示,政府不會針對寶騰汽車的企業行為發聲。他希望每個馬來西亞人都能對此事表現得更有耐心。“我們期待寶騰能通過此事,成為一個重要的汽車制造中心,提高馬來西亞的高品質國產車制造能力,從而進入國際市場,尤其是在東盟國家之間。” 事實上,馬來西亞政府的意愿與吉利、PSA的戰略意圖高度吻合。至少在官方措辭中,情況如此。 中國分析人士認為,新興崛起的東南亞市場對于吉利來說無疑是塊有待深挖的沃土。此次瞄準寶騰 51% 股權,吉利看中的是寶騰在馬來西亞的生產線。 如此一來,不用再以CKD散件進口組裝的方式進入東南亞市場,寶騰在馬來西亞擁有一個60萬臺產能的工廠。利用寶騰現有的生產線就能直接在馬來西亞生產吉利車型,同時還能避開馬來西亞高額的關稅,其生產的汽車可以免關稅進入東盟這個擁有6.23億消費者的龐大市場。 另一方面,寶騰汽車自1996年起還持有對英國跑車制造商路特斯(Lotus Cars)的所有權。多家海外媒體均猜測,“獲取路特斯的技術以充實未來高端產品線”才是吉利收購寶騰的主要目的。 “寶騰對吉利來說并沒有什么用,吉利不過是想要路特斯的技術。但對在SUV領域頗具建樹的PSA來說,路特斯并不足以引起其興趣,相反寶騰本身則更具誘惑力。”美國汽車媒體記者布拉德·安德森寫道。他援引一名內部消息人士的表述稱,“兩者可以分開出售”。 事實上,對PSA集團而言,寶騰并非唯一的收購目標。目前,這家法國制造商與通用汽車就后者的歐洲汽車業務——歐寶品牌的收購談判正在世界的另一端持續進行。 然而,與歐寶所能帶來的規模效益及市場占有率不同,寶騰汽車對PSA集團的意義則在于將為其開啟一個此前鮮有涉足的新市場。 PSA集團內部人士透露,該企業希望通過收購寶騰汽車來建立一個面向東南亞地區的出口基地,并推出適應當地情況的廉價車型。 “這恰好與寶騰的品牌傳統相符。”一個熟悉此事的信源談道。他表示,PSA集團如今在其他市場上正盡可能地減少廉價車型的投放。而從近幾日東南亞媒體對此事的報道來看,設計現代且價格低廉的車型恰好是當地汽車經銷商所急需的產品。 在PSA內部,本次與寶騰之間的戰略合作事宜將由該集團中國及東南亞區總裁德尼斯·馬丁(Denis Martin)主持。去年,PSA 集團向全球公布了全新的“一鍵加速”(Push-to-Pass)戰略計劃,其目標是在2018年之前在上述地區投放20款新車,并實現100萬臺的目標銷量。為此,PSA集團CEO唐唯實(Carlos Tavares)曾表示,將于2018年之前在東南亞投建至少一家工廠。 盡管PSA方面未公布具體的合作條件,但上述信源透露,其計劃中包括幫助寶騰將莎阿南工廠搬遷到丹戎馬林(Tanjung Malim)附近,并在霹靂州興建一座新工廠,以擴大其產能。 “PSA方面已經做好了向寶騰投入大筆資金的準備。”上述消息人士稱。他認為,接受這家法國汽車制造商的幫助,是目前寶騰賴以自救并擴展其東盟業務的最佳方案。 但摩根大通分析師荷賽·阿蘇門迪卻認為,在這場競購中,吉利方面所處的領導地位較PSA更為明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吉利的目標清晰專一,且開出了極為豐厚的條件,”阿蘇門迪說,“相比之下,PSA的戰線拉得過長。” 除了與寶騰、歐寶等品牌正在進行的談判外,PSA集團眼下還在重返伊朗、挽救中國市場、在摩洛哥及印度建廠、為多款主力產品做上市準備等問題上分散精力。 針對這場結局難料的競購,一家法國汽車媒體給出了極富浪漫主義的期許:路特斯歸中國人,把寶騰留給我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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